构思这篇稿子时,我感觉自己的内心涌动着千言万语。但拿起笔,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屈指算来,音乐舞蹈史诗《井冈山》从构思酝酿至今,已陪伴了我近五年时间。五年里,从脑海中的一个模糊概念到变成文字脚本,再从文字变成舞台形象,乃至后来数次的大小修改,演员队伍调整,50场演出和数不清次数的排练,期间经历了太多的焦虑、困惑、辛酸,当然也品尝到了收获的幸福、喜悦和自豪。
作为一个非专业且演员能力参差不齐的大学生演出团体,特别是知识、能力参差不齐的大学生演员群体,要在尽量不影响日常教学的前提下,维持这台戏每年的演出场次,及每场的演出质量,工作量是比较大的,特别是在新老演员交替排练时,时间短,任务重,这就要求每次在开始排练之前,要制定好科学、合理的排练计划,做好详实的案头工作,以最短的时间获取最大的工作效率。我总结出如下几点:一是要对整台戏非常熟悉了解,细致到每个节目中每个演员的位置、表演、服装、道具等都清楚明了。二是要对替换的新演员能力特长比较了解,根据他们各自的能力条件安排到空缺的合适位置。三是在排练初期,可把节目分散打乱排练,同一时间多个节目同时展开,让演员在排练现场不做无谓的等候,之后再根据节目顺序进行合排和梳理。
在这台戏当中,有大量的情景表演和人物形象塑造的内容,学生在学习初期往往只关注动作本身而忽略内心感受和想象,表演起来总入不了戏,显得做作和生硬。无意间,我发现用形象的语言带动动作,学生容易进入角色,于是就在情景表演排练当中,尽可能多使用启发式的语言。
比如,《序》当中有一小段国民党军押送一女革命者的戏。为了刻画出国民党军凶残而胆小卑微的形象,在排练中,我让“国民党军”边脚踹边恶狠狠地说:“踹死你!”革命者一个踉跄,转身举镣怒视,“国民党军”边退边惊慌地说:“你……你想干什么?快走!”一句“踹死你”,一句“你……你想干什么”,让学生在几次练习后较好地找到踹和退的动作感觉,并在此基础上有了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和想象的发挥,而且动作的节奏感让观众看着也比较舒服合理,不会显得机械呆板了。
“粗”是指编导在一些内容特别是大场面的创作设计上,要重点关注整体感觉效果。如整台戏里面有许多大造型,横排的、斜排的、单个的、三二人一组的等等。十多二十几人同台却不同的动作,如让编导逐一设计,排练起来肯定费时且效果不一定好。那就将编导的意图告诉演员,让他们按照编导动作要求,自己为自己设计造型动作,整体大效果形成之后编导再根据舞台视觉审美要求(如高低错落、前后层次、疏密相间)进行局部调整,这样一幅好看的舞台造型画面就省时又省力地呈现出来,且学生也非常愿意参与。
“细”是指编导在一些内容的动作设计上,为了达到自己的意图效果,细节上力求精益求精。如《序》中男女恋人在赴刑场的路上意外相见一幕,那一瞬间,两人之间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同时停了下来,就着这段距离,四目深情相望,紧握铁镣的拳一点点而慢慢、慢慢地松开,伸向心爱的人。要生动地把那份浓浓的思念和牵挂寄托在这个缓慢而细微的手部延伸动作上,传递给对方。而此时那短短的四五米距离,就象是饱受思念和牵挂煎熬而度过漫长的日日夜夜啊。如果此处的细节处理不细致,而是两人疾步上前,四手相握,那观众对于恋人之间那份深深的情、浓浓的爱的感受就会减弱许多,动人的成分也就会减少许多。
创作排练之前,我们进行了一次采风活动。其中,一张照片,一个人和一个地名让我的记忆犹为深刻。
那是革命者刚刚被敌人枪杀后的黑白遗照。烈士双手双脚呈大字形被捆绑固定靠在一个木梯上,身上穿的衣服已被子弹打得七零八落敞开着,胸口就象马蜂窝一样到处是弹孔。
一个人名叫刘仁堪。在刑场上,他大声向周围的围观群众宣传革命道理,被敌人残忍地割去舌头后,就用脚趾沾着从嘴里喷出的鲜血在地上写革命口号,敌人急了,就把他的脚给砍掉了……
还有一个地名叫小井红军医院,医院遗址旁边是个不大的墓地,里面长眠着130多名红军烈士。这里四周空旷、冷清,常年陪伴他们的只有青草、野花和周围守护的青松。一阵寂静的山风吹过,花草微微地摇曳,青松沙沙地作响,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1929年1月29日,在小井红军医院养伤的重伤病员和医护人员被突袭的敌人押到一块稻田里。面对敌人枪口,所有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在振臂高呼“红军胜利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声中,130多人全部倒在敌人枪口下。鲜血染红了稻田,牺牲的烈士大多数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后人也无法知道他们的模样,只知道其中有一个14岁的少年。14岁,生命之花正要灿烂绽放,青春理想的翅膀正准备扇动起来展翅高飞、搏击长空,多么美好的年龄,却在一瞬间,被残暴摧毁了。
一个个鲜活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生命,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一件件悲惨的史实,让生长在和平幸福年代的我内心承受着一种难以承载的酸楚和沉重。生命只有一次,蝼蚁尚且偷生啊,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年轻的先烈面对死亡如此从容镇定、大义凛然,甘愿将自己的青春热血乃至生命洒落在这片红土地上?是崇高的理想,是坚定的信念,是必胜的信心!这种超越生命的信仰和追求让我肃然起敬。如果说,之前“井冈山”这三个字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地名称谓的话,而今的井冈山在我的内心深处更是一座英雄的山,不屈而神圣的山!
我记得,在闷热的环境里、炙热的灯光下,我们的演员汗流浃背,浸透了演出服。靠顽强毅力一直坚持近90分钟到演出结束,有人在圆满完成演出任务后,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我还记得我们道具组的那一群幕后英雄,因受演出场地条件所限,几个大小伙子光着膀子挤在一个狭窄的工作台上,大汗淋漓地拉着控制布景起落的绳子,尽管戴了工作手套,双手依然被磨得渗出鲜血,而当演出结束,演员们在舞台上一边兴高采烈地与领导握手合影留念一边陶醉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而他们却默默地在后台收拾整理凌乱摆放的道具。
类似这种琐碎的记忆还有很多。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为他们感动;作为他们的老师,我感到自豪。
回顾五年的创作排练演出经历,有时会感觉这台戏就像是大家共有的一个孩子,从孕育它开始,就倾注、浇灌了许多人的智慧、心血、汗水。因为有了大家的无私付出,它才得以茁壮成长。
伴随着这台戏的成功,自己无论是思想上还是专业工作能力上,也在逐步成长、成熟。音乐舞蹈史诗《井冈山》中自己创作了一个节目就是舞蹈《成长》。这不仅仅是一种巧合吧,更是自己与《井冈山》难以割舍、共同成长的缘分。
